原以為蕭延年待她與旁人總有那么一丁點(diǎn)兒的不一樣。
一個親自教她國家大義和禮樂詩書的人,一個每每親自檢查她課業(yè),乃至親自上榻考驗(yàn)她的人,這么多的“親自”,原來不過是因?yàn)榭粗辛怂哪槪贿^是因了這張臉可以做他復(fù)國的利刃。
如此。
而已。
阿磐一臉的蒼白,喃喃自語,“主人待阿磐好,都是假的......”
陸商插嘴冷笑,“不然以你這樣的廢物,怎會入得了主人的眼?!?
一時無人說話,密室之內(nèi)便突然寂靜得可怕。
阿磐無力地一嘆,闔上眸子虛弱地臥著,整個人似被抽走了三魂六魄,過于冷寂的密室使她忍不住蜷起身子。
那身子也不聽話,控制不住地發(fā)抖、戰(zhàn)栗,抖個不停,戰(zhàn)栗個不停,一時失神,竟有些恍惚了起來。
昏睡過去的空當(dāng),只以為密室里的人都走了,卻又隱約聽見人在說話,“主人,她好像不太好。”
頭重腳輕,喉間發(fā)苦,半睡半醒之間,好似有人正在把脈,說,“主人,她有了身孕?!?
她還在想,是誰有了身孕呢?
強(qiáng)撐著睜開眼看,模模糊糊中看見了蕭延年。
但他已經(jīng)站起了身,還沒有看清他的神色,他就已經(jīng)起身走了。
瘦削的指尖微微顫著,想拼力抬起來,去抓住那不會留下來的腳步,那聲細(xì)弱的“主人”二字,到底是咽在了心里。
周遭的人走了個七七八八,她好似還留在密室,沒多久才又有了人來。
那人就蹲在一旁,一股難聞的草藥味很快就斥滿了鼻間。
“我早就對主人說你是個妓子,不必用心......”
是陸商啊。
她說話還是那么鉆心刺骨。
她的手在阿磐小腹上摩挲,自顧自地摩挲,也自顧自地說著話,“可主人不聽啊。”
陸商噗嗤一笑,手上乍然作勁,將阿磐抓得吃疼,不由地低呼一聲,下意識地便蜷起了身子。
一旁的人仍在說話,“你瞧瞧,你瞧瞧,這不就懷了魏人的孽種?!?
哦,是那位貴人的孩子。
恍惚間想起了許久前。
許久前,她第一次侍奉魏國的貴人,記得那個平明,姓關(guān)的將軍問了一句,“主君可要賜湯藥?”
她記得貴人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,“罷了?!?
那時候她因了這句話,心里隱隱生暖。
貴人沒有命人灌她避子湯,他大約也不會知道因了自己一時的善念,竟果真留下了一個孩子。
兀自想起了從前,尖酸的話卻繼續(xù)在耳邊響起,“這里沒有外人,你悄悄告訴我,你伺候了多少魏人,一人?十人?百人?”
面前的女人挑眉大笑著,笑得前仰后俯,幾乎停不下來,戲謔道,“還是太多,根本數(shù)不過來?”
阿磐眼里一酸,她知道陸商打心眼里瞧不起她,瞧不起她的出身,瞧不起她的從前,也瞧不起她的當(dāng)下。
然而這里的人,真正瞧得起她的又有幾人呢?
連蕭延年都是瞧不起她的。
你聽她說,“這是主人的意思,喝了吧?!?
那黢黑的湯藥就在一旁,此刻還裊裊冒著白氣,陸商用腳尖踢了,“省得我動手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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