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就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著,待她咳聲一歇,便抓住那聊以裹身的大纛,輕巧地就將她橫上了長案。
她用大纛遮掩著自己,因了那不可告人的身份,因了知道自己潛伏至王父身邊的目的,因此雖心中忐忑,又不得不大著膽子去窺視眼前的人。
那人不必作力,輕易就將大纛扯落。
便眼睜睜地瞧著那人將大纛扯了,棄了,棄到一旁,遠(yuǎn)遠(yuǎn)地丟到一旁的筵席上去了。
旁人說她有一副傾城的顏色,也有著極盡窈窕的身段。
阿磐不知道旁人說的到底對不對,亦不知道王父喜歡的可是這樣的人?
不知道,因而只好走一步看一步。
不躲,不逃。
還來不及多想,人就已經(jīng)上了青銅案。
那張厚重的青銅案上遍布了云雷紋,那云雷紋便將她全都深嵌進(jìn)去,嵌出了一身的紋理。
阿磐心神一晃,茫茫然地出著神,好似何時也似是夜一樣,在幾乎一樣的案上硌出了幾乎一樣的紋路。
她知道進(jìn)了這間大帳會發(fā)生些什么,正因了知道,因而等著。
等著,如臨深履薄,斂氣屏聲。
等著,聲未落下,冰涼的筆尖已落上了她的背脊。
繼而筆鋒下壓,作力揮灑。
你瞧他提筆作畫,走筆成章,真是蒼勁有力啊。
那一筆筆含筋抱骨,畫出了疆界,畫出了長河,畫出了邊關(guān),畫出了城邑。
是,他畫的是魏國的輿圖。
這樣的輿圖她早在蕭延年的正堂里就見過了許多次。
魏國赫赫威名,令四海震悚,聞風(fēng)喪膽,不過都是因了王父謝玄,他造就的魏武卒所向披靡,攻無不克,戰(zhàn)無不勝。
而如今命運(yùn)的輪盤悄然輪轉(zhuǎn),這天底下最厲害的人,就在她不過寸步咫尺的距離。
忽而聽見那人與她閑話,“你可知打到哪兒了?”
這才回過神來,字斟句酌道,“奴從南宮來,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,已經(jīng)不知道眼下是什么地方了。但大人謀謨帷幄,用兵如神,奴猜想,就要打到邯鄲了?!?
邯鄲是何地?
是謝玄正北伐攻打的趙國王城。
他豈會不愛聽?
那人輕笑一聲,“你很會說話?!?
阿磐溫靜回他,“奴不會撒謊?!?
原有的魏境畫完,又新添了中山淪喪的故土和趙地新攻下的城池。
狼毫頓住的時候,就頓在她滾熱的肌膚,奚弄得她麻麻癢癢的。
此刻的王父在想什么呢?
他大抵在想,什么時候再起征伐,什么時候能再吞并下一個國度。
微涼的狼毫尖恣意勾勒,勾勒出闊大的疆域,“將來,魏國的疆土必畫至此處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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