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階下的囚徒忙道，“的確是真！沈國舅籌謀許久，怎會(huì)是假？”

謝允又問，“我們的人去山麓找，不曾找到那人尸首，又是何故？”

那階下的囚徒道，“小王的人亦是不曾找到，但王父連射三箭，的的確確，箭無虛發(fā)！小王的人還撿到一塊斷玉，大抵是那人身上掉下來的，只是斷玉已摔得碎了，便也就棄了。”

阿磐憮然。

原來如此。

到底是塵埃落定，也都水落石出了。

殿內(nèi)主人默了片刻，再不去提那個(gè)不能提的人。

繼而明知故問，問起了階下的人，“你是趙王，見孤，可有什么事？”

囚徒連忙拱手回話，那君王的寬袍大袖便隨著那一雙手臂的抬起落下抖動(dòng)個(gè)不停。

囚徒道，“王父與魏武卒的名聲，小王早在薊城便如雷貫耳，小王自小寄人籬下，膽小如鼠，豈敢與王父為敵？小王已是真心折服，愿在王父面前五體投地........”

說著話，竟要跪下去。

若是一旁一人攙，囚徒必是要跪下去的。

可惜沒有。

囚徒是被押解進(jìn)殿的，身旁并無一人跟隨，也就無人攙扶。

因此只是虛晃一下，又繼續(xù)說道，“趙國連連敗退，險(xiǎn)些亡國，已經(jīng)不能再打啦！小王早便有意效法邶君，肉袒牽羊，向王父獻(xiàn)國投誠.......”

那囚徒哀哀切切地說著話，已是痛哭流涕，淚流滿面，“但求王父大發(fā)慈悲，留下趙氏宗廟，許小王帶著祖先的牌位離開晉陽啊！”

燭光中的主人面色平靜，不見半點(diǎn)波濤，好似與故人把酒，說些舊時(shí)的家常，問問將來的去處，“先前能走，怎么不走呢？”

那囚徒愁眉不展，“敘雖長在燕國，可祖宗的宗廟不能不要，敘不能做個(gè)不孝子?。　?

是啊，魏國大軍破太行，引兵直入晉陽西。

趙軍連連敗北，從晉陽西一路北退，就要退到北地大草原了。

趙人無家無業(yè)能逃走的，大多也早就逃了個(gè)七七八八。

趙國的君王為何又不走呢，無非是為了守住國門，守住趙氏的宗廟。

這也算趙敘的骨氣。

然當(dāng)魏武卒真正接管了晉陽之后，這未能敗逃的趙王敘也就成了今日的階下囚了。

大殿的主人溫和地問話，“離開晉陽，打算去哪兒呢？”

那階下的囚徒垂眉重重一嘆，“敘是敗國之君，不敢癡心妄想。唉，只求王父封賞一塊地，容得下我趙氏的祖宗，也容得下趙國的百姓?！?

說著話，已是數(shù)度哽咽，幾乎不能語，“其余的........其余的哪兒還敢奢求什么，全都.......全都.........全都聽?wèi){王父處置.......”

大殿主人笑了一聲，輕晃手中角觴，“趙氏的祖宗？”

囚徒愀然長嘆，“是........”

主人兀自點(diǎn)頭，意味深長地問了一句，“你既是趙氏子孫，可知趙氏的祖宗從前是干什么的？”

那囚徒十分謙卑，“小王知道，魏、趙、韓三國的祖宗，從前同朝為官，都一樣在晉國為臣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