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起來察罕還在掙扎,他放棄了開封,向西收縮兵馬,仿佛是回籠了拳頭,如果明軍殺過來,就會遭到他斷然的攻擊。
但是老朱對此卻是一眼洞穿,如果真是這么打算的,為什么不把中軍放在洛陽?
那樣的話,說不定還能鼓舞王保保,死命攻擊陜州……一旦陜州失守,李思齊大軍出陜,同察罕匯合,還有幾分勝算。
可問題是察罕將中軍放在了懷慶,這就透露出他投機的盤算。
能擋住明軍,能奪取陜州,能跟李思齊合兵,這樣最好,他就跟朱元璋拼到底……如果不行,他現(xiàn)在把兵馬放在黃河以北,必要的時候,還能逃竄。
“首鼠兩端,舉棋不定。察罕必然不是咱的對手!”
老朱一語斷定,張希孟也看得明白,確實是這個局。但他卻沒有過分鄙夷察罕的意思,畢竟他的背后,還有孛羅帖木兒,還有大都的元皇帝,還有野心勃勃的皇太子。
察罕帖木兒似乎是不想一下子損失掉所有籌碼。
“主公,既然察罕舉棋不定,我們就該趁機更加果斷出手,爭取更大的戰(zhàn)果……最好把察罕的幾十萬人,悉數(shù)殲滅,一口吃掉!”
說到這里,老朱也是微微沉吟……雖然說從一開始,他們就制定了全殲察罕的計劃……但是在具體實施的情況中,明軍還是相當克制的。
飯要一口一口吃,網(wǎng)要一點一點收。
面對幾十萬條的龐大魚群,跑掉一些,也是可以接受的。
襲取陜州,猛攻儀封等地,解圍開封……這一套只能算是大戰(zhàn)的第一階段,明軍超額完成了任務。
察罕帖木兒進一步收縮兵馬,主力決戰(zhàn)的條件越發(fā)成熟。
接下來怎么打,就充滿了學問。
“依舊讓常遇春和徐達逆流而上,攻擊鄭州,只怕能勝過元軍,也落入了察罕的算計。他就盼著咱們一點點打,他好拖延時間,等待時機。”
張希孟用力點頭,他也很佩服老朱眼光,的確把察罕帖木兒的心態(tài)算準了。
只是看明白了,不意味著就能破解。
“主公,我看察罕帖木兒是萬萬不會渡河,想要河南決戰(zhàn)已經(jīng)是不可能,唯有在河北,才能拼一把。奈何察罕騎兵眾多,他想要逃跑,我們實在是很難攔截?!?
朱元璋微微一笑,“先生只是看到了一層,卻沒有看出更多玄機……這也是先生需要努力的地方!”
張希孟低著頭,他需要往這個方向努力嗎?
完全不需要??!
“主公有什么高見?”
朱元璋笑道:“咱雖然看不起察罕,卻也清楚,他不會倉促北返。如果真的是一潰千里,察罕也就完了。咱們不妨激怒他,讓他不得不戰(zhàn)。而且還要讓他誤以為能有勝算?!?
張希孟怔了怔,這個操作難了。
“主公,計將安出?”張希孟好奇道。
老朱拿過地圖,笑呵呵將代表毛貴的旗子,放在了邯鄲。
然后將胡大海的旗子,放到了上黨……張希孟幾乎瞬間明白,老朱是想將元軍北歸的路線給截斷,造成關(guān)門打狗的態(tài)勢,逼迫察罕決戰(zhàn)。
“主公,胡大海是全軍的預備隊,如果放他奪取上黨,截斷察罕歸路。那,那誰去對付察罕?只是靠著徐達一人嗎?”
朱元璋哈哈大笑,又把常遇春的旗子從河南拿到了河北,然后將他的旗子和徐達的旗子放在一起,直接送到了懷慶……
張希孟猛地吸了口氣,神色再三變化,忍不住嘆道:“主公是打算虛張聲勢,欺騙察罕。這樣一來,決戰(zhàn)的勝算倒是大增……只是察罕一旦覺察我們在河南十分空虛,趁機反攻,只怕會出問題?!?
朱元璋微微沉吟,“先生所講不錯,但咱要問先生一句,察罕已經(jīng)退兵河北,他還真有膽子在河南之地,攻城略地嗎?”
張希孟無奈道:“主公,臣只能說有可能,畢竟戰(zhàn)場上瞬息萬變??!”
朱元璋笑了,“沒錯,確實有,但這也就是咱要承擔的后果……事實上,這個想法是徐達提出來的。”
張希孟再度驚訝,果然是兵不厭詐,不光是老朱,就連徐達,也不是自己能比擬的……除了選擇相信,還能怎么辦?
反正天塌下來,也不用自己頂著。
張希孟當然是繼續(xù)織毛衣了……而就在君臣確定下來第二階段方略的時候,老朱撰寫的文字,也送到了劉福通手里。
“首義驚天下,豪氣震古今。”
劉福通微微點頭,有了這句話,后世也不會把他劉福通視作一個尋常的草賊了。劉福通仰天嘆道:“好一個朱元璋,是比俺有氣魄!只可惜,不能看著你北伐大都,恢復中華了。俺,走!”
說完這句話,劉福通抽出佩劍,在脖子上狠狠一抹,鮮血涌動,身軀緩緩倒下……就在奄奄一息之時,似乎有哭聲傳來。
韓林兒不顧鮮血,抱住了劉福通身軀,嚎啕大哭。
“叔父別走,叔父別走??!”
又聽到了叔父的稱呼,劉福通再無遺憾,嘴角微微上翹,瞑目去世……
樂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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