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在他的面前,金屋沒有壘成,只是弄了一道一尺多高的金墻。
張希孟看在眼里,就笑道:“殿下別忙活了,坐下歇歇吧!”
朱標如蒙大赦,看了一圈,唯一的椅子是張希孟坐著的,他只好一屁股坐在自己壘的金墻上面。
當坐上去之后,朱標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,這可是黃金??!
珍貴無比的黃金,連父皇都不舍得多用,卻被自己坐在了屁股下面,這要多奢侈!
張希孟臉上含笑,“殿下,你現(xiàn)在又怎么看這些黃白之物?是不是覺得很貴重,很要緊?”
朱標摸了摸屁股下面的金磚,一陣困惑,“先生,要說珍貴,自然貴不過黃金??晌野崃诉@一會兒,也只覺得沉重?zé)o比,似乎沒什么了不起的?!?
張希孟一笑,“殿下,這也是臣讓你來這里的原因。有些東西可以沒有,但一定要見識,要心里有數(shù)。殿下日后君臨天下,更是如此。治國理財,富國裕民,說得再多,歸結(jié)起來,也不過是駕馭財富,而不是被財富左右?!?
朱標瞪大眼睛,連忙點頭,最近先生可是講了不少金句,實在是太重要了。
“先生,能多說一些嗎?”
“嗯!”張希孟笑道:“咱們還是從張士誠那個方桉說起吧!他要是那么做了,當然可以讓鹽商損失慘重,甚至弄死不少鹽商。但是那么做,卻未必真的合適,因為會毀掉貨幣的流通?!?
朱標低著頭,認真思索,實際上他也在想這事,把食鹽弄得便宜些,甚至干脆給老百姓發(fā),讓百姓免受盤剝,父皇肯定會答應(yīng)的。
但是先生卻說不行,這又是為什么呢?
“殿下,財富如水,像哪邊流動,就代表利之所向,代表朝廷的想法?!睆埾C蠂@道:“以陛下的威望手段,自然可以給所有百姓發(fā)放食鹽,每個百姓也都會感恩戴德,聽從陛下號令,天下運轉(zhuǎn),井然有序,不會有什么亂子??扇羰堑搅说钕逻@里,殿下可有這個威望,這個手段?殿下之后,又該如何?”
張希孟繼續(xù)道:“即便就算陛下,江西移民填湖廣,是不是要花很多錢?是不是要做好萬全準備?如果只是一道旨意下去,下面官吏沒法把事情辦得穩(wěn)妥,百姓還是吃虧的?!?
朱標認真聽著,“先生,那弟子要怎么辦才好?”
張希孟笑著指了指朱標屁股下面的金磚,“殿下需要學(xué)的是用利之一字,推動天下發(fā)展,以工商手段,富國裕民。而要想用這個手段,就要先聚斂財富,簡單說手上要有錢,然后才能取之于民,用之于民!”
……
就在這間金庫里,張希孟侃侃而談,說出了大明朝立國最大的弊端,甚至可以說是歷代王朝都有的弊端。
那就是財政能力太薄弱了。
即便以稅收豐盈著稱的趙宋,真正能用在發(fā)展上的錢,也是少之又少,軍費、俸祿、皇室開銷,基本上就榨干了稅收,如果遇到了天災(zāi)人禍,就要落下虧空。
所以趙宋的國庫收入看起來很高很高,但實際上國家能力弱到了令人發(fā)指的地步。
當然了,這一點上,大明朝更慘了。
到了中后期,每年幾百萬兩的收入,別說做點什么了,連基本的開支都困難重重。
為什么說朱元章可以不一樣呢,道理很簡單,他往九邊安排百萬軍戶,這幫人就要老老實實,替朱元章戍邊。
可是朱元章之后,誰還有這個威望?
軍戶制崩潰之后,又該怎么辦?
想要募兵,就要有糧有錢才行。
結(jié)果財政枯竭,除了壓榨百姓,還能怎么辦?
食鹽也是一樣,現(xiàn)在讓糧長發(fā)給百姓,是個不錯的主意,可問題是糧長制還能維持多久都不好說,又怎么能把鹽政建在糧長之上呢?
“殿下,我一直倡導(dǎo)發(fā)展工商,陛下對我的主張不是那么認同。原因是他可以越過這些,以自己無上的威望,去推動好些事情。他用不著,不代表殿下用不著。鹽價太高,是壓榨百姓沒錯,但真正把鹽弄得一錢不值,卻也不是好事情。讓百姓負擔(dān)得起,同時呢,又要充盈府庫,這才是最好的?!?
張希孟道:“假如殿下真的擔(dān)心百姓,害怕有人負擔(dān)不起,可以在各個地方,建立平價鹽店,避免哄抬物價就是?!?
朱標細心聽著,連連點頭,“先生思慮周全,弟子獲益匪淺。駕馭財富,不被財富左右。弟子明白了!”
朱標用力點頭,距離和張希孟談完不過十天,彭早住再一次求見,這回不光送來了錢,還送來了一份約書。
長蘆鹽場,一半的股,交給了朱標。
“殿下,張士誠估算過,錢不多,一年到頭,也就一千萬貫吧!”
朱標瞬間哆嗦,險些把約書掉了。
朱標,你要挺??!
駕馭財富,千萬別被財富擊倒!
樂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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