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旁一老人也無比好奇道：“清臣哪，你和甄家大哥兒有何過節(jié)？”

宋巖為賈琮介紹此老：“這是徐州方家家主，你稱為叔和先生便是?！?

賈琮明了，此人便是江南十三家方家家主，方哲方季行。

方家勢力，猶在江陰秦家之上。

他微微躬身道：“小子賈琮，見過叔和先生。說來無奈，琮與甄家大哥此前從未見面，毫無交集。不過事已至此，甄大哥為何如此想置我于死地，已經(jīng)不重要了。小子受先生教誨，自然明白大局為重的道理。也請甄世叔理解，當(dāng)日晚輩不得不出手的苦衷?！?

方哲明顯欣賞賈琮的成熟，對面帶羞愧之色的甄應(yīng)嘉道：“忠清，若不是清臣果斷下手，甄家這次有大難矣?！?

甄應(yīng)嘉連連點(diǎn)頭，對賈琮拱手道：“世侄之恩，甄家銘記。也請世侄放心，我甄家并非是非不明之輩?！?

賈琮忙避開此禮，客套一番后，還是提醒道：“世叔，甄大哥雖死，但此事我怕有人未必就會放下?！?

甄應(yīng)嘉一臉苦澀，點(diǎn)點(diǎn)頭道：“只要世侄這邊能穩(wěn)住，那一邊……”說著，他看向前面那兩條大船，沉聲道：“就慢慢談吧?！?

賈琮道：“昨夜動手時，江南按察使諸葛泰強(qiáng)行阻攔，想要收押白世杰、秦栝和甄大哥等人。他還以為，我對白家、秦家甚至甄家下手，是為了他們新黨推行新法。呵呵，在他刀下留人中，我強(qiáng)行下令動手，事后他惱羞成怒，揚(yáng)要上本彈劾于我。

我明相告，我雖師承先生，但并非舊黨中人，更非新黨中人。出手對付白家，是因為他家與原金陵千戶劉昭勾結(jié)，妄圖控制官府，謀逆造反，鐵證在手，這是鐵案。

甄、秦栝勾結(jié)，與白世杰里應(yīng)外合偷襲錦衣衛(wèi)，救出反賊，所以我不得不對秦家和甄大哥動手，卻不是為了新黨做刀。

而當(dāng)場殺了白世杰等人，是為了錦衣衛(wèi)死去的部下報仇。

和新黨沒有任何干系。

對了，剩下還有些手尾，譬如甄大哥那邊，在金陵之地還留些問題……

到時候，還請世叔見諒。

當(dāng)然，會在不驚動甄家大宅的情況下去解決。

這就是我的立場。”

甄應(yīng)嘉于世務(wù)并不精通，聞還不大明白賈琮之意，一旁一老卻叫道：“清臣這話是不是偏了？你是松禪公的弟子，不是舊黨是什么？再說你不是已經(jīng)對新黨下過幾次狠手了？這次你又故意先殺了白世杰等人，沒有讓禍?zhǔn)略诮媳就翣窟B，分明就是我舊黨……”

“好了，公壽，這些且不提了。琮兒曾與老夫明，他還未親自接觸過世事如何，更不知政務(wù)為何，自然不該有先入為主的政見，老夫深以為然。年輕人有自己的看法是好事，我們當(dāng)扶持指點(diǎn)，卻不必束縛，對琮兒如此，對子厚亦是如此?！?

宋巖止住了此老之。

賈琮認(rèn)得此人，是江南石家家主石康石公壽，上回在金陵城外碼頭上，此老與梁家家主梁正平，褚家家主褚東明都在。

這幾位老人，平日里在江南都是說一不二的主，就是江南總督當(dāng)面，他們也不落下風(fēng)。

不過，就名望而，業(yè)已成天下師德望的宋巖，還是高他們一頭。

宋巖這一開口，石公壽雖心中不滿，卻不再倚老賣老了。

宋巖年長于他，名望高于他，致仕官爵亦高于他，士林文名更是讓他拍馬難及，雖然江南十三家多出過宰輔重臣，但當(dāng)下，江南各家家主的地位，無人高過宋巖。

宋巖止住石公壽后，對賈琮道：“下船吧，前面有江南督撫在，后面還有你們賈家、史家、王家的幾位家老。我在金陵時，聽到了些風(fēng)風(fēng)語，這幾家人對你的評價并不好……宗親之間，當(dāng)以親親為重?！?

賈琮聞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往后方眺望去，卻見七八頂華麗的轎子已經(jīng)從后面船上抬下……

誰先下船是有講究的，有宋巖在，連督撫船上都還無人先下，賈、史、王三家倒先下船了。

賈琮好奇：“先生，誰請他們來的？”

宋巖對這些高門大戶的傲慢也感到無奈，而且這些人已經(jīng)不是傲慢了，是老朽了……

宋巖自身對這些虛節(jié)倒不甚在意，但禮數(shù)如此，規(guī)則如此，這些人卻公然踐踏。

而賈史王三家人率先下船后，有他們帶頭，督撫船上也就開始下船了。

不過宋巖還未，就聽甄應(yīng)嘉簡直有些無所措道：“是我。只是我并不知他們……”

賈琮呵呵一笑，道：“他們倒不是不尊重先生，只是以為我這個晚輩是地主，卻沒有先迎他們，許是生氣了?！?

這種事，當(dāng)著外人的面，宋巖也不好教他什么，否則難免有離間宗親之嫌。

他只暗自一嘆，看著賈琮道：“走吧，我們也下船?！?

幾頂車馬自船艙牽出，賈琮和后面跟著的宋華一起攙扶著宋巖上了馬車，又叮囑宋華好生照看好后，才走下甲板。

等他下船后，就看到江南總督方悅、巡撫郭釗、布政使唐延、江南大營提督陶克、總兵盧明、常州府知府杜真、江陰縣令姜超一眾江南文武走了過來，另一邊，賈家、王家、史家?guī)孜患依弦蚕铝宿I，一步三晃的過來，覷著眼等他這個賈家“孽子”請安。

他們一面自以為代表著朝廷大義，一面自認(rèn)為代表著人倫孝道。

一個個目光漠然，隱隱居高臨下的端著身份注視著賈琮，等他低頭。

賈琮呵的冷然一笑，緩緩將腰間天子劍解下，懷抱于胸，目光自西而東橫掃一圈。

群嘲！

到了這個地步，他雖然遠(yuǎn)不到為所欲為的境地。

但對于這些至今還摸不著情況，依舊以他們的官場觀世界觀飽含惡意的來看待他這個“公門庶子”，還擁有莫名其妙優(yōu)越感的人，賈琮若還需要逢場作戲的去迎合，那就是自輕自賤了。

所以，他當(dāng)著眾人的面，冷冷吐出兩個字來：“可笑??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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