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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湖上也分三六九等,偷盜之事,歷來都被人看不起,連騙子都看不起偷盜的。
陳大為學(xué)的是騙術(shù),剛罡學(xué)的是偷,兩個人的師父就是舊相識,互相看不起,斗嘴斗了大半輩子,可是到老了老了,反而像是老兩口似的,今天他有一壺酒,也要喊上另一個來喝。
邊喝邊對罵。
偷和偷不一樣。
剛罡的師父說過,能入門的偷,叫盜亦有道,偷盜這個行當(dāng)也有鄙視鏈,冀州城里的下兩門,騙術(shù)這一門叫做千門,手藝學(xué)的龐雜,最善察觀色,偷的這一門叫做雀門。
雀門的人從小就開始練,據(jù)說練到極致可以單手剝開生雞蛋的殼,但是不傷那層膜,抓一只雀兒在手里,不管雀兒怎么飛,都飛不出手。
剛罡是背著他師父來的,陳大為也是,因為他們都覺得自己師父日子過的有些寒磣,師父他倆都說自己是各自門派里的宗師級人物,可就沒見他倆發(fā)過財,好不容易攢錢買一壺酒,倆人分著喝,還得摻水。
陳大為說,他從六歲開始學(xué)徒,要是到了師父這個年紀(jì)也過成他師父那樣,這輩子豈不是白白浪費了
剛罡說,他從五歲開始學(xué)徒,要是到了師父這個年紀(jì)還要蹭酒喝,那說明這一門就不該有傳承。
可這不妨礙他們看不起那些散兵游勇,比如剛罡,他們?nèi)搁T的門規(guī)是盜亦有道,門規(guī)之中有三不偷,第一是救命治病的錢不偷,第二是孤兒寡母的錢不偷,第三是賣命的錢不偷。
剛罡的師父說,是人就不該干這樣的事。
可是吧,你想去偷盜大戶人家的錢,哪有那么容易的,大戶人家都有看家護院的人,一個失手就被人打的半死,還要扭送官府。
被丟進大牢里,一聽說是偷東西進來的,還會被同牢房的人再打個半死。
所以剛罡覺得,這也是為什么他師父大半生窮困潦倒的原因,他師父是學(xué)了不少本領(lǐng),但是規(guī)矩太多,不去用,所以注定了連買酒的錢都沒有。
陳大為的千門也一樣,千門之中也有規(guī)矩,大概和雀門的差不多,門規(guī)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。
兩個人一邊覺得門規(guī)太刻板,一邊又瞧不起那些江湖上什么錢都敢偷什么錢都敢騙的人,覺得他們應(yīng)該天打五雷轟,人還是應(yīng)該有底線的才對。
這次被公叔瀅瀅找來,是因為他們覺得這是在為大人物做事,公叔瀅瀅告訴他們,這次要做的事是救人,他們想著救人一定不會有什么錯的吧,救人不是害人,而且還能拿一大筆銀子。
公叔瀅瀅說,只要人救出來,每個人一百兩。
一百兩
剛罡懷疑他師父這一輩子都沒有偷夠一百兩,陳大為覺得他這么想就過分了,他覺得剛罡的師父一輩子可能連十兩銀子都沒偷到過。
冀州城里的千門,在陳大為師父那一代還有百八十個人,搭幫結(jié)伙的做事,到了他這一代,他師父身為千門門主,就收了他一個徒弟。
他問師父說為什么,師父說千門就不該存在,他又問師父說那你為什么要收我為徒師父說廢話,我死了之后不得有人舉幡抱罐
剛罡剛剛聽陳大為說起這事的時候就笑了,因為他師父也是這么說的,剛罡的師父說,雀門也不該存在。
所以陳大為和剛罡覺得,這兩門
現(xiàn)在如此沒落,他們倆的師父功不可沒。
他倆不知道的是,在很多年前,那兩個誰也看不起誰的年輕人,在目睹了門派之中的同伴嘴里說著門規(guī),可是壞事做絕的時候,就發(fā)誓要讓這樣的事不再發(fā)生。
大概在三十年前,冀州城里發(fā)生了一件大事,千門和雀門的人聯(lián)手,把城中一家算是家財萬貫的富戶騙的傾家蕩產(chǎn),又騙又偷,那大戶人家也就完蛋了,男主人因為覺得是自己沉迷賭博所以才導(dǎo)致家道崩落,于是投井自殺。
女主人辦喪事的時候才知道,連宅子都被自己丈夫抵押出去了,千門的人過來收賬,直接把母子二人趕了出去。
悲絕之下,女主人抱著孩子也投了井,就是她丈夫自殺的那口井。
那時候,剛罡的師父和陳大為的師父還在做學(xué)徒,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這件事發(fā)生,而他們卻被要求背誦門規(guī),背不過來就會被師父師叔師兄輪番打罵。
他們第一次認(rèn)識的時候,就是都被自己師父打的跑了出來,兩個遍體鱗傷的孩子在一個胡同里見了面,他們互相看了看,互相瞧不起,因為他們都覺得對方比自己挨打挨的慘。
剛罡的師父叫剛財,陳大為的師父叫陳有為。
認(rèn)識之后的第二天,倆人背誦著門規(guī)的時候,被師父師叔們要求跟著去辦事,算是讓他們開眼。
于是他們?nèi)棠慷昧?那個大戶人家是怎么被他們師父師叔騙的家破人亡。
剛財問陳有為,你覺得,我們背的門規(guī)有用嗎師父他們做的事都是門規(guī)所不許的,為什么還要讓我們背門規(guī)
陳有為說,我覺得有用,最起碼咱倆得記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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