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衡把江與綿送回酒店里,天很晚了。
江與綿把鯊魚帽子摘下來,塞回紙袋子里,在行李箱找了個地方放著,問秦衡明天什么時候過來,要不要住下。
秦衡學(xué)校在郊區(qū),離市區(qū)比較遠,過來確實不太方便。江與綿訂的房間里雖然就一張床,但很大,秦衡看看時間,是有些晚了,便答應(yīng)下來。
江與綿聽他一答應(yīng),臉上還看不出什么,動作迅速地抱了套浴袍出來塞給秦衡。
“你怎么像個小孩兒似的,”秦衡接過浴袍,“小朋友才愛叫同學(xué)留宿?!?
江與綿抿著嘴看他,秦衡不太吃得消江與綿跟他裝乖,捏了捏江與綿的臉就洗澡去了。
兩個人都洗完澡,快十二點了,秦衡就把燈關(guān)上,說睡吧。
江與綿回了他一句晚安,躺到床上去,翻過來又翻過去,嘴里小聲念叨些不著邊際的話。秦衡起先累得差一點睡著,被江與綿胡亂攪合一通,也沒了睡意,干脆重新開了床頭燈跟他聊天。
“秦衡,”江與綿突然翻了個身,趴在秦衡邊上貼他很近,他的頭發(fā)又長了點,睡得亂七八糟得翹起來,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他,“你們散打中心過年放假嗎?”
秦衡差點被口水嗆到,他早就忘記這茬了,沒想到江與綿還記著,他頓了會兒,才厚著臉皮道:“我嚇唬你的,哪有散打館招大學(xué)生教練的?!?
江與綿不說話了,瞪著秦衡,秦衡就抬著手掐他的下巴:“誰想到你這么好騙?!?
“我是信任你,”江與綿打掉秦衡的手,坐起來,用目光譴責(zé)秦衡,“你怎么能騙人呢?”
江與綿穿了條大t恤當睡衣,一頭亂糟糟的頭發(fā),表情再肅穆也讓人沒法當回事兒。秦衡一條手臂枕在腦后,另一只手探上江與綿的背把他壓回來,江與綿重心不穩(wěn)地趴到秦衡胸口上去,聽秦衡假模假樣地在他耳邊哄小貓似的說:“綿綿別生氣啊,我以后不騙你了。”
秦衡的聲音離江與綿太近,熱燙的氣息裹住了他,江與綿頓時紅了臉,推著秦衡的胸膛爬起來,縮到了床的另一邊,背對著秦衡說困了。
秦衡打了個呵欠,重新跟他說了晚安。
這天夜里,江與綿沒睡好。他身邊從沒躺過人,秦衡呼吸一重他就會受到驚嚇,到了快凌晨才睡死過去。結(jié)果早上九點不到,秦衡就開始晃他。
“江與綿,起來吃早飯?!鼻睾舛汲鋈コ颗芤蝗貋砹?,他給江與綿買了些早點,等了二十分鐘,江與綿卻半點要醒的意思也沒。
秦衡幫江與綿約了房產(chǎn)中介,十點在中介見面,江與綿再不起就遲了,早點也快涼了,秦衡就走過去喊他。
江與綿大半張臉捂在被子里,睡得正香,秦衡叫了他幾聲,他把頭整個埋進了被子里,白色的被子隆起一團,把他整個包了起來。
秦衡拉著被子的邊往外抽,跟江與綿角力,江與綿身體下面墊了被子,半夢半醒,被秦衡一拉,順著被子轱轆一下滾到地上去了。秦衡看著趴在被子的江與綿,剛想扶他起來,沒想到江與綿嘟噥了句什么,又睡了過去。
這么能睡的人,秦衡也是第一次見。
江與綿的t恤被他的動作翻起來,大半個背露在外面,秦衡看著都覺得冷,半跪下去想把他裹回被子里去,江與綿打了一個噴嚏,自己被凍醒過來。
“我怎么在地上?”江與綿剛醒,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躺著的地方不對,不明狀況地問秦衡。
始作俑者臉不變色心不跳地回答他:“你自己掉下來了?!?
江與綿扶著桌子站起來,“哦”了一聲,去洗漱了。
吃了早飯,江與綿精神緩過來,開始跟秦衡討論要把房子租到哪里去。
秦衡拉著他往外走:“租你學(xué)校對面?!?
“那你過來好遠?!苯c綿抱怨,他去過一次郊區(qū),睡了一覺醒過來,還沒到,就覺得那是特別遠的地方。
秦衡低頭看了江與綿一眼,沒有說話,帶著他過了馬路,往地鐵站走。
過年上來,秦衡就不想再干這份家教的活了。
一是他下個學(xué)期要開始準備語考試,一周來教江與綿四次,對他來說太浪費時間了,加上祁陽給他介紹了一單編程的生意,足夠支付他申請學(xué)校的前期費用;二也是秦衡的物質(zhì)要求不高,向來覺得錢夠用就行,對未來也有自己的規(guī)劃,畢竟,秦衡孤身一人,走到哪里都不算遠。
不過他還沒和江與綿提,看著江與綿拖著他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對房子的要求,秦衡的這些理由就全都說不出口了。
因為他也想和江與綿待在一起,至少在過年前,他想要江與綿高高興興無憂無慮的。
秦衡找了家連鎖房產(chǎn)中介,約在本區(qū)總部的店里,地鐵站出來就是,五家店面,窗明幾凈,看著很專業(yè)。接待他們的是個叫小光的男孩兒,干這行不久,充滿熱情。秦衡和江與綿卡著點進去,小光已經(jīng)等在里面了。
江與綿一坐下來,就對小光說了自己的要求:二號線附近,靠近市郊,要大一點兒。
小光之前跟秦衡溝通的時候,秦衡跟他說的卻是要靠近江與綿學(xué)校,越近越好,小區(qū)高檔些,安全、方便。兩人說的完全南轅北轍,小光就摸不著頭腦了,手上原來準備好幾個房源都對不上了。
秦衡對小光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,輕描淡寫地否定了江與綿:“還是租個在你學(xué)校附近的吧,你晚上一個人敢穿上大半個市區(qū)嗎?”
江與綿語塞了,捧著一次性杯子不答話,他是不敢的。
“到時候還要我來接你,這不是多此一舉嗎?”秦衡又加了一句,便很輕易地說服了江與綿。
小光又把備好的房子拿出來給兩人挑選,看了兩三套,江與綿和秦衡同時選中了江與綿高中隔壁小區(qū)的一套loft,當場定了下來。
小光說這房子即刻可以入住,秦衡就帶江與綿去酒店整理行李搬家。
好在江與綿東西實在是不多的,大都是課本衣物,不一會兒就全塞進了箱子里。他還很小心的讓堅硬物體避開秦衡送他的鯊魚帽子,怕給劃傷刺破了。
秦衡手機一直在響,見江與綿自己能整理,就接電話去了,因而錯過了那一幕。
打秦衡電話的是他的室友劉周騏,聽秦衡終于接電話,在那頭捏著嗓子問:“秦老大,昨晚干什么去了?”
秦衡被劉周騏的嗓音惡心的皺眉:“好好說話?!?
“快說,”劉周騏恢復(fù)了正常,“我賭了全身家當,回家能不能升艙就看你這句話了?!?
“哦?”秦衡聽到一聲響動,回過頭,江與綿被箱子絆了一下,正看著自己,便伸出食指,隔空點點他的頭,叫他小心,又回頭劉周騏扯淡,“你賭的什么?”
“我賭你睡妹子去了,”劉周騏小心猜測,“英語系系花,是不是!”
“不是?!鼻睾饫淠卣f。
劉周騏在那頭“操”了一聲,又說其他幾個猜他被妹子睡了,被秦衡損了一頓,掛了電話。
江與綿看他把手機收起來,才說:“你的朋友好多?!?
“損友。”秦衡簡單地定義了室友們的屬性。
江與綿隔了幾秒,才問他:“那我呢?”
“你什么?”秦衡挑眉。
“我是什么朋友?”江與綿問,他手里還拎著兩條衣服,頭微微偏向秦衡,像是不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,可又豎著耳朵聽。
秦衡被他問的一愣。
江與綿算是什么人,秦衡倒真的沒有好好想過,非得形容,或許是個付費制造麻煩的……高中生,又或許不止這些。秦衡不是什么老實人,他世故圓滑、自私自利,最不喜歡的就是沾上麻煩,偶有的道德觀和慈善心全捐獻給江與綿了。
“你……”秦衡審視著江與綿,最終也定不了他的性,便笑瞇瞇地走過去,摸了摸江與綿毛茸茸的腦袋,避重就輕道,“你是小朋友?!?
江與綿還想要說什么,秦衡接過他手里的衣服,替他疊了起來。
幫江與綿搬完了家,秦衡就回了學(xué)校,他寢室里三個兄弟齊齊等著他帶外賣回去。
除了劉周騏凌晨的飛機,其他兩個都是第二天離校。
見秦衡進門,劉周騏率先出聲:“老大身上有一股清香撲來,是系花?!?
秦衡就差把帶給他的炒飯糊他臉上了,懶得跟他們廢話,先洗澡去了。洗完澡出來,那三人吃完了外賣,開了啤酒在聊天。
秦衡也拿了一罐,劉周騏扔了根煙給他,他從桌上拿了個打火機,叼著煙點上了。這兩天帶著江與綿,一根煙都沒抽。
“老大,說說唄,”年紀最小的李崇對他招手,“干啥去了?”
秦衡開了酒,喝了一口,說自己就是陪他家教那小孩兒去了。
幾人面面相覷,問他這小孩到底有什么通天魔力,把秦衡迷的學(xué)校也不回了。
秦衡搖頭,請他們別他媽瞎說。
時間不早,劉周騏又扯了幾句就著行李箱去機場了,江與綿的電話打過來了。
秦衡看了另外那兩個熱心八卦群眾一眼,走到陽臺上接電話。
江與綿在那頭問他在干什么,他的聲音從手機里聽起來更細一些,跟他的人一樣膽小。
秦衡說沒干什么,又問他有什么事兒。
“家里沒有洗衣粉?!苯c綿說的沒頭沒腦,秦衡卻知道他是不敢出門買,那次小巷被堵給江與綿帶來的心理陰影還沒消散。
“那么明天買。”秦衡耐著性子告訴江與綿。
“哦,”江與綿一答應(yīng),秦衡剛想掛電話,對面有問,“你什么時候回瀝城呀?”
“就這幾天。”秦衡隔著玻璃門看里邊兩個人興致勃勃盯著他看,沒心情跟江與綿多說。
“我能去送你嗎?”江與綿軟綿綿地問他,像小貓爪子似的在秦衡心上撓了一下。秦衡的語氣也軟了下來,告訴他:“不必了,好好在家待著,記得做題?!?
江與綿很是失望,但還是懂事地祝秦衡一路順風(fēng)。
放假到春節(jié)兩個禮拜,秦衡都在寢室編程,偶爾和在s市朋友出去喝個酒,江與綿不常找他,他自然不會主動去找江與綿。
年三十這天,s市該走的人都走了,該過年的人都在家中,真真成了一座空城。秦衡晚飯也是隨便糊弄的,他習(xí)慣了這些,鐵石心腸,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。到了晚上八點,拜年的電話和短信陸陸續(xù)續(xù)地來了,學(xué)生會的朋友,班里同學(xué),甚至有那么幾個不熟的小學(xué)妹,秦衡四兩撥千斤地糊弄了過去,十二點時,江與綿的電話卡了進來。
秦衡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幾秒,才接起來。
“新年好。”江與綿在那頭跟他說話,背景是奇怪的音樂聲。
秦衡也祝他新年快樂,問他在干什么。
“我在看一部新的恐怖片,”江與綿說,“挺好看的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