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潼怔怔站住了,還是她先走過來,一把拉了她的手,點點她的鼻子問:“三妹妹可是想家了?”海棠花飄了一地。
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,顏明蓁注定了是明德皇后,可太子后宮里,少了一個顏明潼又能如何?
嬤嬤們見著顏家姊妹舉止有度,俱都在心里暗暗點頭,這卻是能記到譜上去,往后若是有主位上的問起來,也能作答。
官家女兒也分三六九,似顏家便是應選里頭官兒最大的,再往下筆帖式家的也有,縣令家的也有。
一個壽寧一個壽昌,兩宮門對著門兒,還不曾選,就涇渭分明,官家女不往民女那邊去,民女也不住官家女這頭來。
連功課也是分開上的,民女里頭也有家中富裕識字的,官家女兒里邊也有不識字只知盤絲繡花的,兩邊混起來學,可等下了課,又還是各走各的。
明潼這才知道,自家這個姐姐,琴棋書畫竟樣樣都能拿得出手來!原來她卻不曾顯出這樣的才名。只知道顏家二姑娘顏明芃詩詞了得,還會畫得一手好工筆,等看見明蓁拿口脂眉筆點出梅花圖來,又教著妹妹用色濃淡,這才相信原來她是把自個兒隱了去。
明蓁進宮時帶了一幅拼繡,每日除了功課規(guī)矩,便是坐在臨窗繡花,繡得九九八十一個童兒,預備出了宮好送到外家去,給那頭的姐姐作出嫁的賀禮。
明潼也跟這個大姐姐一樣,連許她們去一回御花園,她也緊緊跟在明蓁的身邊,倒把明芃比到下面去了。
只呆在壽昌宮中,又沒貴人好往這頭來,幾回選看,也只中規(guī)中矩,明潼再生一回,上輩子就不是樁樁件件都知道分明,如今再經一回,也不過憑著多幾年的見識比別個多看一步。
只知道這位堂姐是選了王妃再當上皇后的,可這么些日子,半點異聞也未傳出來,挨過一日她就更憂慮一分,若是這回堂姐未曾選中又當如何?
哪里知道元貴妃竟拿朱砂筆點中了她,傳旨意的太監(jiān)來時,上上下下打量了明蓁好一回,明蓁跪得穩(wěn)穩(wěn)的,又手平舉接過圣旨來,這回不必她說,明潼伸了個打賞的紅包過去。
當日便不能再住在秀女殿里了,給她單獨騰出間宮室來,明芃明潼兩個自然不能跟了去,明蓁才選了王妃,跟嬤嬤說起話來卻一樣平和,溫軟語的托她們照管著兩個妹妹,自個兒理了東西,還得往中宮去謝恩。
明潼是自個兒生病的,夜里大開了窗子,吹了一夜的涼風,天亮起來就昏沉沉的抬不得頭,只一個宮女哪里照顧得過來,明芃同她一處幾日,也跟著發(fā)起風熱來。
似這樣的宮里是不能留的,最怕便是時疫,出去了還能請大夫,在宮里便只有醫(yī)女醫(yī)婆給摸脈,嬤嬤們賣了一個好,往上報說十分沉重,一并挪了出來。
進得家門只當能好好將養(yǎng)了,哪里知道伯祖父竟又倒在床上,一院子雞飛狗跳,顏明潼病著,顏明蓁才自宮中到家,也顧不得宮里派的四個教養(yǎng)嬤嬤了,立時就打理起后宅來。
把兩個妹妹挪到顏連章院子里頭,派了丫頭看茶看水,那頭除開切人參片吊氣,便只有辦喪事這一條路了。
分派給顏明蓁教導規(guī)矩的四個嬤嬤原來看著這個王妃很是和順,又是富貴人家,母親是隴西梅家出來的,規(guī)矩定不會出錯,茲當是件容易差事,不過是教她如何在宮中行走。
可等她一上手理了家事,就曉得這回元貴妃那支朱砂筆沒靈驗,反倒給成王點了個助力過去。
顏明蓁按規(guī)矩是該呆在繡樓院落里頭學規(guī)矩的,真?zhèn)€有喪事,她去靈前行禮便算全了規(guī)矩,可哪里知道家中竟無一個可以理事的人。
梅氏急得出了一嘴的泡,原來事事是紀氏拿主意,等女兒大些,又是女兒來拿主意,往揖秀樓里一哭,顏明蓁不理也得理。
她開了門,把管事婆子全叫進院里來,坐在雕花羅椅上邊,一句句的發(fā)號施令,把明芃明潼挪到東院里頭,調了丫頭嬤嬤過去看著,好叫她們安心養(yǎng)病,三嬸嬸跟三叔兩個日日守著床榻侍疾,便叫小廚里日夜輪班守著人方便開灶,三兩句就把事兒定奪下來。
似顏家這樣幾代富貴的人家,好人參是再少不了的,說難聽些,如今不過吊著一口氣兒,只等著撒手,萬事都好辦起來,偏偏顏家大伯一日拖一日,眼看著進氣兒出氣兒都不多了,卻就是心口暖熱,不曾蹬腿。
僧道都請定好了,只等日子揚幡立壇,紙錢火燭,金字孝幡銀字孝幡俱都預備起來,要緊的彩紙彩絹扎的車馬人轎,按著二十亭大的,二十亭的小來做,一件件分派下去,才算有了樣子。
顏連章顧著往來探病的賓客,又要同弟弟弟媳婦扯皮,到這個份上,哪里還能拖著不提那過繼的事兒,顏麗章開口要的不是澄哥兒,卻是顏明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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