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趙敘是囚徒,謝玄是主人。
主人如昭昭日月,便是這長夜暗沉,亦一樣皎如日星,金光燦爛。
囚徒如阘茸濁流,便是一身冕袍,不曾鐐銬加身,亦一樣暗沉無光。
豈止遜色,是高低之別。
外殿的動靜響了起來,那囚徒在謝韶和司馬敦的押解下進(jìn)殿。
就立在案前三四步遠(yuǎn)的距離,雙手抱拳,躬身一拜,開口時說道,“小王趙敘,問候魏王父?!?
聲音謙卑,想來是寄人籬下,慣會審時度勢的緣故。
主人依舊穩(wěn)坐于獸紋青銅案之后,平和地問話,“為何拜孤?”
那囚徒正色回道,“王父風(fēng)華,敘早在太行就已拜服。王父威儀,敘不及半分。只是敘一直無福拜見。今夜有幸,敘見了王父,是有感而發(fā)?!?
說著話,又是折腰一拜,“再拜王父?!?
阿諛奉承的話,案后主人從前不知聽過有多少,而今笑了一聲,于這笑聲中聽出幾分他不屑于隱藏的輕視。
是來自于得勝之師的輕視。
亦是來自于晉君還朝的蔑視。
這不屑隱藏的情緒,阿磐與外殿諸位將軍都心知肚明,然趙敘不知個中因由,因而不知,因而也就無法察覺。
主人笑后,又閑閑問起,“聽說你鬧著見孤?!?
那囚徒連忙回話,雙手抱拳,誠惶誠恐,“是啊,敘在這王宮里等王父,一等就是半個多月,等得敘心急火燎,夜夜不得安枕??!”
那囚徒說著話,眼里竟生出了幾分淚意,“聞聽王父今日總算進(jìn)宮,敘心中萬分激動,萬分激動啊........豈還能坐得住?。∫蚨拱塍@擾,擾了王父清眠,這是敘的不是,是敘的罪過,還請王父萬萬不要怪罪小王.......”
于囚徒而,寒暄客套伏低示弱能最快地拉近與主人的距離。
而于主人而,這些寒暄客套的不過都是些最無用的話。
因此主人不痛不癢的,好一會兒也只輕酌一口,“孤先問你?!?
那囚徒連忙拱手作揖,“王父盡管問話,敘定知無不,無不盡??!”
大殿的主人便問,“先前,有人頂替你的姓氏名諱,你可知道?”
阿磐心頭一跳,謝玄問起了一個不能提的人來。
那階下的囚徒肅色回道,“小王知道。”
那大殿的主人又問,“那人可死了?”
可那階下的囚徒卻道,“這小王就不知道了?!?
謝韶聞就要拔刀相向,豎眉告誡,“王父面前,本將軍勸你一個字都不要說錯!”
那階下的囚徒微微一躲,連忙朝著大殿的主人拱手,誠惶誠恐的,“敘豈敢在王父面前妄?。⑷粲幸痪浼僭?,便任由王父處置!”
這時候一旁的謝允低聲問了一句,“當(dāng)日山麓中箭的,是真,還是假?”
是啊,到底是真,還是假?
是真蕭延年,還是假的蕭延年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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