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廷的事情從來都是這樣,不上秤沒有二兩重,上了秤,一千斤都擋不住。
孫炎也看出來了,他被擺了一道。
準(zhǔn)確說,還不止一道。
他也知道自己根基淺薄,沒敢貿(mào)然動手,所以地方上重新均田,核定稅收,全都放權(quán),交了出去。
結(jié)果胡惟庸就弄了那么一手,光拿好處不干活,拖延時間,無所作為。出了事情,反而推到自己頭上,是自己這個首輔辦事不力。
用心險惡,簡直該殺!
而且這一次千戶上吊,想要死無對證嗎?
休想!
孫炎跟著張希孟許久,論起手段,也相當(dāng)不弱。
因此他還沒有離京,就下了一道命令,要求將隨同千戶抓人的士兵船只,悉數(shù)扣下!
他這一招,著實是出乎意料。
所謂法不責(zé)眾,那天足有三艘船,二百名士兵,一下子抓這么多人,萬一出了事情,后果不堪設(shè)想,等閑扛不起罪責(zé)。
但是孫炎不在乎,好歹我也是首輔,我就不信,調(diào)動這么多人,只是一個千戶能做到的?
不查出背后的人,我就不姓孫!
他這一下子,還真起到了作用。
二百兵丁,三艘船的水手,全都被關(guān)在了一處臨時的倉庫,大牢已經(jīng)不夠關(guān)押了……
到底是誰給你們的命令?
別給我裝糊涂,咱大明是有王法的地方,想調(diào)動幾百兵丁,沒有上面的命令,那是根本做不到的。
現(xiàn)在我這個首輔來詢問了,難道幕后之人,還能比我官職更大?
莫非還能是太師下令干的?
很顯然,張希孟不會摻和這種爛事。
孫炎并沒有什么好畏懼的。
連日審問,士兵和水手到底扛不住了。
終于陸續(xù)有人開口,領(lǐng)他們攔截鳳陽百姓的千戶姓蔣,當(dāng)日他們也詢問過,百姓捉拿貪官,去應(yīng)天面君,沿途官吏不得阻撓加害。
更何況人家還是陛下的老鄉(xiāng),貿(mào)然去阻撓他們,不是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嗎!
誰也沒有活膩歪了。
你一個千戶,不拿出上面的命令,沒有白紙黑字,他們可不敢跟著你去送死。
結(jié)果蔣千戶還真拿出了一道命令,這命令是淮西省布政使司發(fā)的,說是鳳陽亂民以下犯上,捉拿朝廷稅官,罪大惡極,立刻捉拿,解送原籍,等候處理。
有了白紙黑字,大家伙這才遵照命令,前去江邊拿人。
很湊巧,楊基帶著人趕到,人家是朝廷尚書,拿著中書省的命令,蔣千戶自然是無能為力,只能眼睜睜看著人被帶走。
隨即蔣千戶在家中思過,然后人就死了!
孫炎問過之后,讓所有士兵,悉數(shù)在供狀上面畫押。
有了這份證據(jù),他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松了口氣。
下一步就是布政使衙門,到底是誰,給蔣千戶下令,這人必須揪出來!
孫炎沒有客氣,完全拿出了首輔的威嚴,他調(diào)動御史臺的人,直接把淮西布政使司給封了。
自左右布政使以下,近百位官吏,一個沒跑。
挨個過關(guān)!
孫炎這一下子,可是引來了不少非議。
因為按照道理,士兵既然說是蔣千戶領(lǐng)了布政使衙門的命令,那就應(yīng)該去找這份命令在哪!
蔣千戶死了,可以從他的家人,親朋故舊下手,挨個詢問。
只有找到了命令,有了白紙黑字,才能去審問朝廷命官,尤其是查封布政使衙門這種事情,哪怕伱是首輔,也不能肆意妄為。
可孫炎偏偏就這么干了。
他也有自己一番道理,如果布政使衙門是清白的,那就是有人私自調(diào)兵。
而私自調(diào)兵,則是等同謀反,那個罪更大。
接下來他就要查都指揮使司,查五軍都督府。
開什么玩笑,這是滁州,離著應(yīng)天,就一江之隔。
居然有人能調(diào)動兵馬,想干什么?
謀朝篡位嗎?
“我告訴你們,這事情查不出一個結(jié)果,整個淮西省,三司官吏,全都要死!一個也活不了!”
孫炎不客氣道:“我這個首輔,要是連這么個案子都查不清楚,我也沒法跟陛下交代。反正都是一死,我就把你們都帶走,一個不留,全都到下面陪著我去!”
這幫官吏簡直想罵娘,你這是耍流氓,不守規(guī)矩,我們要去找陛下鳴冤!
很顯然,這幫人是癡心妄想。
孫炎也明白這個,想要對付老油條,就只能比他們更混蛋,更瘋癲。
講道理,對不起,不是那時候了!
他這一招,真的有了效果。
終于有一個書吏扛不住,站了出來,向?qū)O炎舉發(fā),下令的人,正是右布政使劉朝宗。